今年5月，武汉民众排队做新冠病毒检测。由于在病毒暴发早期试图淡化疫情，中国受到谴责，现在正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形象。 CHINATOPIX, VIA ASSOCIATED PRESS

中国官员对世界卫生组织派专家小组来北京调查新型冠状病毒起源表示欢迎，称这表明中国是一个负责任、透明的全球大国。但世卫组织的调查可能需要数月时间，并可能面临拖延。

首先是组织工作上的麻烦。中国已安排先遣小组的专家进行标准的14天隔离，迫使他们远距离进行调查工作。先遣小组是为更广泛的调查做准备的。

“显然，专家个人的到来和隔离以及远程工作不是理想的工作方式，但我们完全尊重当地采取的风险管理程序，”世卫组织突发卫生事件规划执行主任迈克·瑞安(Mike Ryan)在上周五的新闻发布会上说。他表示，调查组全体成员都到中国尚需几周时间。

世卫组织展开调查之际，中国正面临包括来自美国的全球强烈反对，中国最初对去年12月在中部城市武汉出现的新冠病毒未予以重视，没有控制住病毒的传播。

中国曾有好几周强烈抵制其他国家提出的、允许独立调查人员到中国研究新冠病毒起源的要求。北京还试图转移指责，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暗示，病毒可能源自其他地方。

现在，中国官员们正在把北京对疫情的反应宣传为世界的楷模，并抨击美国在全球抗击新冠病毒疾病中“逃避责任”。

川普政府曾多次试图转移人们对其应对疫情不力的关注，并批评世卫组织的这次调查。国务卿迈克·庞皮欧(Mike Pompeo)最近表示，他预计这次调查是一个“完全为了粉饰名声的调查”。

随着中国与西方国家的关系因军事、技术、贸易和人权等问题迅速恶化，专家们担心，北京将寻找办法限制调查范围，以免让政府难堪。

“整个政治环境不利于进行一次公正的科学调查，”新加坡病毒学家王林发说。在2002年和2003年的SARS疫情期间，他曾参加过世卫组织在中国进行的一项类似调查。“我为调查组成员感到惋惜。”

今年3月，武汉华南海鲜市场外的工作人员。最早报告的新冠病毒感染病例中有许多都追踪到这个市场。 HECTOR RETAMAL/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尽管中国政府最初曾掩盖了SARS的暴发，但王林发表示，中国政府后来渴望与国际专家合作。他说，世卫组织的这次调查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是象征性的，因为地缘政治的大气候可能会让中国专家们不愿分享有价值的研究。

对于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去年12月在华南海鲜市场采集的样本，中国官员几乎没有提供相关数据。武汉的华南海鲜市场是一个销售野味和鲜活动物的大市场，最早报告的新冠病毒感染病例中有许多都追踪到这个市场。该市场现已关闭并经彻底消毒清理。

世卫组织的调查重点是新冠病毒是如何从动物传给人类的。先遣队成员中有一名动物卫生专家和一名流行病学家。他们已于7月中旬抵达中国，但尚未公布身份，也没有公开发表过言论。

瑞安上周五说，世卫组织“对现场提供的合作非常满意”。他在本月早些时候曾表示，先遣队成员不会去实地调查，但会与中国官员和研究人员见面，审核现有数据，勾划调查工作的范围。

几个月来，中美就病毒问题卷入政治斗争，双方官员都指责对方故意将病毒传给世界。

尽管没有事实依据的阴谋论认为，新冠病毒是人造的，但专家说，新冠病毒疾病是由一种冠状病毒引起，这种病毒几乎可以肯定源自动物，最大的可能是蝙蝠。

但专家们不知道这种病毒究竟来自何处，也不知道病毒的确切传播途径，以及有多少次病毒从动物传染给人类的事件。穿山甲曾有一段时间被认为是一个可能的中间宿主。更近的分析表明，虽然穿山甲可能在病毒演化中起过作用，但没有证据表明病毒直接来自穿山甲。

虽然中国政府表示欢迎调查，但官员们还没有提供国内病毒溯源工作的有关细节。中国科学家说，有关调查已有好几次受阻或被推迟。

中国官员已试图把世卫组织的调查重塑为中国自信和实力的标志，尤其是与美国相比，官员宣称是中国首先提出邀请的，这种说法令人怀疑。（澳大利亚等国曾推动进行这种调查。）官方新闻媒体在上周的报道中称，世卫组织的此次来访反映了中国的“开放态度”。

“（中国）为全球公共卫生合作作出了贡献，这体现了中国负责任的大国担当，”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在本月的一次例行记者会上说。

赵立坚呼吁美国允许世卫组织进行一次类似的调查，尽管没有证据表明新冠病毒起源于美国。他批评美国打算退出世卫组织的做法。美国抱怨世卫组织与中国关系过于密切。

“反观美国，一味推卸自身抗疫不力的责任，置国际团结抗疫大局于不顾，不仅宣布退出世卫组织，还将抗疫问题政治化，热衷于甩锅抹黑，”他说。

中国官员和专家继续呼吁世卫组织扩大调查范围，把其他国家包括进来。

中国政府的高级卫生顾问王广发说，世卫组织也应该去西班牙调查。王广发本月在接受中国民族主义小报《环球时报》采访时，援引了巴塞罗那大学(University of Barcelona)研究人员尚未发表的一项研究，该研究称，这种病毒早在2019年3月就已出现在西班牙的废水中。与该研究不相干的专家说，这项研究存在缺陷，而且其他强有力的证据表明，新冠病毒是去年年底在中国暴发的。

世卫组织官员表示，武汉是追溯病毒动物来源的最佳起点，因为这里是病毒最早在人类身上出现大规模暴发的地方。但世卫组织官员也对其他研究线索持开发态度。

“我们必须持开放的态度，”瑞安在本月的新闻发布会上说。“科学必须对所有的可能性敞开大门。”

2004年，拿着一只果子狸的卫生官员在广州一家野生动物市场。SARS的暴发与果子狸买卖有关。 ASSOCIATED PRESS

世卫组织的调查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如果不是更长的话。科学家们花了好几年时间才得出结论，马蹄蝠是2002年引发SARS的冠状病毒在自然界中最有可能的宿主。此前，研究人员在广东市场上销售的几只果子狸身上找到了这种病毒后，已将果子狸确认为主要中间宿主之一。

调查也为世卫组织提供了一个恢复自身形象的机会。尽管世卫组织在协调治疗和研制疫苗上受到赞扬，但也有人抨击这个组织过于信任中国，没有追究中国卫生官员的早期错误。

世卫组织靠其成员国提供信息，公开质疑成员国可能会使其面临无法获得所需数据的风险，世卫组织需要这些数据，以在疫情暴发时做出迅速响应。

批评人士说，世卫组织赞扬其成员国的本能倾向，使得包括中国在内的各国政府，很容易将这家机构用于宣传目的。

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左）今年1月在北京与中国领导人习近平会面。 POOL PHOTO BY NAOHIKO HATTA

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的中国公共卫生专家黄严忠说，中国和世卫组织都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压力，要求他们对所发生的事情进行全面调查，但尚不清楚他们能否做到这一点。

他指出，尚不确定获准前往中国的专家组是否包括来自谴责过中国的国家的代表，比如美国和澳大利亚，也不能确定调查组是否能不受限制地查阅记录，去现场和实验室。

“简言之，目前还不清楚是否有可能做一次彻底、客观的调查，”黄严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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